Page 106 - 《上风》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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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块石头是一块画面石，那么，在他的打磨 我觉得，其实公园里的石头，还是不打磨，保持它
下，就会显山露水，变成酒泉奇石界的一道美丽风景。 原有的自然、粗粝为好。就像人，华服美颜固然好，质
就算不管怎么打磨，它都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起 朴、诚实一点，岂不更好？
码可以把书法家们写的字弄上去。
优秀的人
这些石头，就像贾平凹老师旧居门前的石头一样，
也像《红楼梦》里，曹老先生笔下，大荒山无稽崖下的那 早晨在卫生间，忽然想到，小时候我们住在乡里，
块石头一样，丑就是它的优点。大而无用、又蠢又笨也 生活是那样贫困，真没想到，几十年时间，竟然发生了
是它的优点。 天翻地覆的变化。住上了楼房，现在家里，没一片片地方
它也许会是陨石，当然，很大程度上肯定不是。修 是以前的模样。
房子、铺路，嫌它太大。用点砂石，将它破开也费力。 可是这并不是说，以前的生活就不好。相反，门前
在河滩上，只有放羊的人，闲逛的人，累了，才肯上 有花、屋后有树，树上住着喜鹊、麻雀，院子里燕子飞来
前，在它上面坐下来。 飞去的生活，还使人非常留恋，感觉失落了许多东西。
它比贾平凹老师老家门口的那块石头还寂寞，因为 但是如果说要回到过去，心里还是不愿意的。
贾老师门前的那块石头，好歹还有人嫌弃，好歹有小鸡 毕竟，现在的生活较过去而言，是一种进步。
在它上面饮水，好歹孩子们喜欢躺在它上面看天。 然而，真的是进步吗？生活变好了，人升华点儿了
这块石头，在河滩上一无用处。 没有？没有升华，保住原有的勤劳和本真了没有？答案
但是只要被人选中，进了城，就不同了。只要忍点 是，说不清楚。
痛，就会华丽转身，它的“石”生，将从此改写，变得光 想起我一个表姐，她嫁给了同村的人。她的丈夫，
辉灿烂，大放异彩。 是一个皮肤黑、个子高，看起来粗糙、话少，但精明强干
这个打磨它的人，也许是位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 的男人。在生产队里当着队长。自己种着几十亩地，还
人，也许是个毛头小伙子。他对他的工作非常热爱，因为 租着别人的几十亩地。孝顺父母，爱护孩子。虽然我不
这给他带来不低的收入，给他的家人带来相对好一点的 知道，但肯定是有一些大男子主义。
生活。 一直在田间辛苦耕耘。别人觉得他们苦，其实他们
使他的妻儿高兴，让他的父母放心。 很快乐。几十年来，他们修了一砖到顶的房子，置办了各
他认真地工作着，仔细地打磨着，好久好久，都不见 种家具、电器。农用机械，能用上的，都买全了。车，已经
他抬一下头，往别处望一眼。以他打磨石头的经历及眼 不知换了几辆——从拖拉机、农用车、面包车、客货车，
光，他一眼就知道这块石头，再打磨也不过是一块普通 到轿车。他们的儿女也上了大学。他们前些年就给儿子
的石头，可是他似乎铁了心，要把它打磨得温润如玉，质 在城里买了房子。去年，洋葱赚了钱，又买了一套，准备
地光滑。 将来老了自己住。
他的心里，早已展现出这个石头矗立在公园里，被 五十多岁的人了，什么时候都干劲十足，又肯动脑，
游人瞩目的景象。到时候，他将为此而骄傲。 计划这计划那（他也有五年计划、一年计划、一月计划、
他是一个优秀的工匠，他容不得自己手下稍有疏 近几天计划、明天干什么的详细计划），晚上想好，早晨
忽，容不得自己打磨的石头出一点儿瑕疵。 就干开了。看起来，和二三十岁时候，那股精气神儿，没
随着发电机震耳的轰鸣声和他手里打磨机的移动， 有什么差异。
他被包围在粉尘中。他戴着护头。他的护头、头上、衣服 一个人，不论身在何处，从事何种职业，只要人品
上、靴子上，全部落满了白色的石粉 好，有责任心，肯上进，肯努力，阳光、有爱心，就是一个
这种工作，干得久了，人就会得尘肺病。 优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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