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风征文|百年历程:锅贴王传奇(之一)

锅贴王传奇(之一)

吴 微(区作协会员)

 

 

一、出川

抗战爆发那年秋天,成都驷马桥街东头一间不大的“年撇子锅贴”包子铺,每天生意出奇的好,已过了下午三点,当年撇子送走最后一位买主,正直起腰喘气,身体忽然像风中枯树,摇晃了几下倒下了。

年撇子不到13岁的儿子见他爹倒地,丢下手中的物事,扑在爹身上惊抓抓地喊起来,凄厉张皇的声音穿过店铺,隔壁的罗幺婶好似早就预料要出事,迈动三寸小脚,风火火地蹿出屋。

“让开,让开,吼啥子吼,”罗幺婶一掌推开男孩,抻出肉乎乎的手,俯下身去年在撇子鼻下试了几下,又听了听心脏,然后慢慢起身向男孩摇了摇头,“小撇子,你爹去了。”男孩哇地哭出来,哭声招来左邻右舍和过路人,众人围在店铺你一言我一语,“年撇子一个老实人就这么去了,可惜了!以后在哪里吃到这么好吃的锅贴包子?”

罗幺婶见众人光说不动,柳眉一横,“人都死了,光站着念他的好不送他一程,说个屁!”说罢扯过小撇子,“快给叔叔伯伯跪下叩头。”男孩嘴里依哩呜噜听不清说些什么,鼻涕眼泪糊一脸,头在地下咚咚地叩响,额头一会就起了红包,那些看客不忍心,掏包,捐款,走人。

罗幺婶为年撇子抻抻抖抖送了葬,小撇子成了孤儿,罗幺婶收回租给他们的锅贴铺,让他住在放杂物的房间,也不规定他做啥事,由着他出入。

罗幺婶家里男丁单薄,丈夫出川打仗已两年多,家里有位七十多岁的公婆,有个比小撇子小两岁的女儿玉珠,一家人就靠罗幺婶租房、卖点手艺品和帮人缝补浆洗的收入过活。三个女人有多少事?小撇子早起自觉做完扫院子挑水等,就到其他店铺帮工挣饭食,所以,每天回来时天都黑了。

玉珠是罗幺婶的心头肉,长得机灵生得娇气,非常地任性倔犟,无事就爱作弄小撇子,比如在他住的门框上放一碗水,躲在黑暗里看他推门进屋时,水从头上淋下来,碗打在他头上的狼狈样,开心的大笑;还让他陪着逛街,忽然藏起来,他东看西望着急找她的样子,就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小撇子对她的作弄好脾气地接受了,他记着爹说过:男人顶天立地不欺负女人!爹的话不会错,虽然自己的娘死得早,未得过女性的关照,但也不会欺凌女人,何况玉珠家收留了他,是他的恩人,更得处处让着她。他总想着如何报答她们。有一天他问玉珠想吃什么?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往他脸上扫来,迎着眼光他有些失措惶惑,一股热浪上冲红了脸。

意外地女孩牵起他的手说,我要吃你做的锅贴包子。男孩像牵线木偶跟着女孩走向厨房,心里有点怪异的感觉,却很兴奋。女孩在厨房翻找拿出面粉,男孩很快进入角色,和好了酵面发现还没馅,又飞快地跑去街上买肉,剁馅、擀皮儿、捏包子、烧锅,一切都和爹在世时那样有条不紊。女孩说,你和你爹都是左撇子。男孩点点头,往炉灶里加了一些柴禾,当包子在锅里“嗞嗞”地响,香味慢慢弥漫厨房时,女孩已经忍不住要揭锅盖,男孩按住她的手说,包子还没好。两人的眼睛又对上了,男孩发现女孩白嫩的脸儿粉嘟嘟的,眼睛黑得清亮,有道神采像电闪无声地炸响,心跳快了半拍,脸不由得又红了,赶紧转身去揉面。

这天晚饭,玉珠看罗幺婶吃下最后一个锅贴眉眼儿都是笑,罗幺婶隔着碗看女儿问,死女娃子,笑啥子?玉珠说锅贴是我做的。罗幺婶嗤笑道,这么好吃的锅贴只能是小撇子的手艺,得了他爹的真传;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做得出来我手板心给你煎鱼。玉珠嘟起嘴说,总有一天你会吃到我做的锅贴包子!

小撇子这天有点兴奋,却也很累,很晚回来睡了一觉出来解手,发现隔壁房顶上的天空亮光闪闪,再一看,不得了,着火了。那火趁风势往他这边烧过来,建材烧爆的声音在滚滚浓烟里,像兽吼一路奔来。他赶忙跑到罗幺婶房门使劲地捶门,“幺婶,玉珠快起来,起火了!”房间里面一阵忙乱,房门打开时,只见披头散发的罗幺婶一手牵着玉珠一手提着包袱,迈动小脚战战兢兢跨出房门,手上的包袱太重,反而把她扯倒在地,小撇子赶忙扶起娘俩,一把拾起包袱拼命往外冲。这时,火已经烧进罗幺婶的院子,那些木质建筑陈年老旧,火星子一挨就着,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三人站在安全地又惊又吓,看着火光中的房屋慢慢变成青烟变成灰烬。突然罗幺婶大喊:“天杀的,老娘还在房间里……”说罢就要往前冲,小撇子和邻居死死抓住她,“没得救了,你去送死呀!”罗幺婶哭喊得声嘶力竭,痛不欲生,大火仿佛抽干了她身上的气力,像只大虾瘫在包袱上缩成一团。大火直烧了半条街,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算止住,罗幺婶的家烧得彻底,老娘的尸骨都没有找到,三人又冷又怕,躲在邻居屋檐下发呆,玉珠直喊肚子饿了,罗幺婶才缓过神来,打开包袱找一件厚衣服给玉珠穿上,再叫小撇子去买饭来三人填肚子。罗幺婶在这一带人缘不错,有邻居让出房子要他仨暂住,罗幺婶也不闲着,去租了间房子安顿,继续打理她的生活。日子艰难起来,靠罗幺嫂养活这怎么行,小撇子也不好再待下来,心想还是到外面去寻条生路,于是,给罗幺婶正正规规叩了三个响头,玉珠红着眼嘟着嘴,在他手腕上绑了一只小铜铃,挥手道了再见。

 

 

二、血战

1938年6月川军出川开赴抗日前线,部队在驷马桥征集民夫雇工,小撇子也想出川长见识,就跟了作为后勤部队的翻过秦岭,到了陕西后,与同来的民夫走散了,他领了雇工费就在西安附近闲逛,看见好吃的就买,三两下就把钱吃光了,咋个办?

有一天经过一村子,见百多个军人在理发、擦枪、吃饭,恰好他正饿得肚皮巴背,见人吃饭脚再也挪不动了。一中年老兵身材高大,面相温和,见他穿得破烂却长得机灵,一口陕西话问他,想吃饭吗?哪里人、几岁了、家里有哪些人?他说想吃饭,四川人,13岁,孤儿。老兵说,要想天天有饭吃就得当兵哦?他说好,我当兵。老兵问他姓名,他说绰号叫小撇子,大名年峥。老兵说,当我的传令兵兼管我的马,谁敢欺负你老子摆平他。话音刚落,五六个兵上来把年峥摁倒地上,脱下他的衣服,剪去他的长发,再拖他到村边小河里洗澡,七手八脚给他套上两件军衣,再扯到老兵面前说,报告蒙团长,我们给他洗干净了,身上没有跳蚤虱子,身体没有溃破红肿,恭喜添新兵。

团长看看他一身及膝长的军服有点滑稽,忍住笑说,年峥,从今儿起,在我的部队不能当逃兵,不能当汉奸,不能劫掠百姓侮辱女人,不能逛窑子吸大烟,每天早上军号一响就得起床,一切都要服从我的命令,违者,杀头!

年峥不太明白团长那些话的意思,但穿上军装觉得比穿破烂衣服好看,就使劲地点头,团长这才露出笑容,叫人端碗饭来给他吃。

不一会,给蒙团长牵马的来了,他叫老标,是个兵油子,脸上有疤,瞎一眼瘸一腿,那马都比他好看。年峥一见这高头的大棕马就喜欢,正要扑去摸摸,那马欺生,一扬蹄差点踏在他身上,老标狠命扯着缰绳厉声呵斥他,小子,找死也不用在这里,你要害死老子呀!蒙团长说,你小子就跟着老标学吧。老标年龄不过30岁,样貌虽有点狰狞,却是地道的好人,很有耐心地传授养马经,无时也教他认字,给他讲团长和部队的故事。至于老标的伤残,他听老兵们说过,是为了救团长九死一生落下的,特别重情义。

三个多月过去,他已经成功地当上养马倌,当了团长认可的传令兵,也认识了部队里大部分官兵。7月,蒙团长带领部队挺进山西抗日前线,强渡大庆关,在永济结阵,团指挥部设在农关村,蒙团长要求军纪严明,不准扰民,又正值夏收,号召官兵帮农民收割,得到当地民众的拥护。不几天部队得到消息,有一股日军从运城分兵三路向永济进攻,部队立刻进入临战状态,阵地上挖战壕,筑工事,侦察兵日夜兼行,团部会议一个接一个,团长几天未睡,饮食不好,眼睛通红,年峥心里急呀,和老标跑很远的路买来原料,私下做了锅贴包子,熬一锅加了菜蔬的骨头汤,盛在饭盆给团长送了去,团长吃得直叫好,说道,小子,你这手艺哪学的?年峥说,我爹就是做锅贴包子的,我从小帮厨也会一点。团长说,多做一些,让我们的官兵都吃一回,长点士气打鬼子,死也值了。

战斗打了7天,我方虽然伤亡重大,但使骄狂的日军采取“进陕逼川”的战略计划挫败。战斗结束后,团长站在阵亡将士坟冢边,脱帽致敬,战场的猎猎硝烟从他们身上飘过,像凝重的油墨,个个涂满了血铜色,显得铜浇铁铸般的坚韧,高山样的伟岸,充满了悲壮肃穆的气氛,年峥从团长的眼里看见了不屈的傲然,还有为国誓死赴难的决绝,不觉也挺直腰,小拳头紧紧握住,一股豪气升至心中,想起自己最厉害的武器就是烧火棍,嘴里喊道,格个龟儿的小日本,打不死你老子烧死你!团长走过来,将一把新手枪亲自挂在他身上说,把枪背好喽,见到鬼子就杀!

他们这支部队一直坚守中条山一线,团长不愿被动的死守,总是想法子主动出击,派了两个精干的小分队打运动战,专门在山中袭扰伏击日军,弄得日军焦头烂额,抓不到人暴跳如雷,对占领区的大“扫荡”更频繁了。这样的僵持持续了三年,到了1940年4月,蒙团长的人马调到望原山头,将炮兵和步兵组成了一线阻击火网,三日之内连续打退了敌人几十次进攻,但增援山头在日军大量集结,气焰嚣张,如果守不住阵地,黄河天险将被突破。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老标带领百多个敢死队员,身上挂满子弹炸药包,背上大刀红缨翻飞,来向蒙团长请战,团长使劲拍拍老标的肩头,红着眼深情地说,兄弟们,社稷危难效武穆,杀敌报国何惧死。今生我们是兄弟,来世兄弟再聚!年峥死死抱住老标说,我也要去杀鬼子。老标一脚踢开他,狰狞着脸大吼一声,你帮老子好好照顾团长,别让老子死了还有牵挂。说罢,带领敢死队员们奋勇冲向敌群,手榴弹拉响了,子弹打光了,他们用刺刀拼,用嘴咬,勇士的鲜血染红了山头,敌人被这惊天的气势击溃了,团长抓住机会带领部队向山下猛冲,突然一发炮弹落在阵地上,气浪把年峥掀翻,团长猛扑在他身上,等爆炸的烟尘过后,他挣扎着爬出团长的身躯,发现团长背上两个血糊糊的窟窿,已经陷入昏迷。他哭喊着团长,手不知道该放哪里,生怕碰到团长的伤口,这时,两个卫生员抬来担架把团长往后方转移,余下的部队在占领地重构工事,清点武器人数,准备迎战下一轮攻势。

团长的伤势太重了,弹片深深嵌入背心,还有一块弹片陷在腰侧,战场上粗粗处理后,立马转移到了后方医院救治,绷带把人裹得像粽子,医生说病人伤了心肺,内伤很重,不要轻易挪动,年峥又急又伤心,寸步不离地守候,熬了好几天,团长终于睁开眼看见一脸泪痕的年峥,虚弱地笑道,长得比我高的大小子还爱哭,以后找不到媳妇哦。年峥喜泣地拉着团长的手说,还痛吗?有没有感觉饿呀?团长说当然饿了,快去给我做锅贴来。那顿饭他没有做锅贴,而是包的饺子,看着团长连汤带水都吃光了,心里美得不行。就这样天天换着花样给团长做饭,团长的身体慢慢恢复,已能够下地走动了。

团长的伤势直到43年后才基本好转,春天过了便想着上前线,但是医院不让走,团长和年峥决定晚上偷偷溜走。到了晚上,两人两骑奔向中条山,跑到凌晨,人和马匹太疲累,就寻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山凹稍事休息,之后继续向山中进发,跑到天黑山路看不清才休息。半夜年峥起来解手,前方出现黑影和鬼子叽里呱啦的说话声,他悄悄唤醒团长,骑上马冲进黑夜,这一下日军炸了锅,呼啦地围了上来,年峥向团长的马狠踢一脚,那马一声嘶鸣猛然冲出去,其余的鬼子端着刺刀冲上来,年峥扣动手枪打马突围,不料左手臂让鬼子的刺刀刺穿,他强忍剧痛狠命地踢马,终于冲出了包围。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的手臂没有了劲儿,鲜血沥沥淌出,马背上黏糊糊的,头脑也开始沉重了,眼前景物也花了,渐渐地,他沉入一片黑暗……

三、初恋

年峥醒来时,眼前模糊得像在梦境,耳边依稀有人声,好像很近又很远。他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被什么绑着,左手臂一动钻心的地痛,他不由得呻吟起来。

“好啦,他醒了。”年峥的眼睛马上对焦了一张柔和莹白的脸,额头被温暖的手轻轻贴住,魔力一般恢复了气力。“这是哪里?团长呢?”年峥急切地问,说着强行起身,却被一双大手按住。

“别动啊,你伤势重,躺着得了。”年峥慢慢看清身边站着两个老乡,像是父女,女子十八九岁,眉眼儿俊俏,一张鹅蛋脸粉嘟嘟地;老汉六十开外,像一棵被雷劈的树,看着干瘪、焦黄、枯瘦,却又精神头十足。

“你小子命大,血都快流完了,没死!”老汉颤动着山羊胡子,半是妒嫉半是羡慕。

“爹,咋能这样说?人家伤这样重活过来不容易……”女儿回嘴,父亲狠狠地啐道:“生外心了不是?还不知他啥人哩,就偏袒了……”

女儿沉默无语,眼圈一红,跺脚出了门。

年峥不知说什么好,因为自己弄得这家人吵架,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尴尬。

老汉狡黠地眨眼:“把闺女气走咱爷俩好说话。我说小子,这兵荒马乱的,你咋就跑到鬼子眼皮底下来了?”

年峥心想,不要闺女碍眼直接说不得了,何必绕弯子。“闺女实心眼,不这样气不走她。再说,她知道得多,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听老汉一说,年峥恍然醒悟,心道,这老汉鬼点子多,还差一点闹误会,当下将自己的事一五一十讲出来,随后担心地说:“不知蒙团长突围没有?”

老汉拍拍他:“你小子真有血性,重情义,伤成这样还惦记着团长。放心吧,英雄自有天佑。”

老汉姓秦,女儿秦娥,住在鬼子经常扫荡的石西村,村子人口因战争、逃难急剧下降,一家人住在村子边远、地势较高的地方,鬼子一进村老远就看见,有时间跑进山里避祸。

也是年峥运气,那天老秦夜半睡不着起来溜达,忽然见一匹马跑来,骑在马上的人身子一歪掉到地上,他等了一阵见四周没有动静,就把已昏迷的年峥背回来,去村子找来大夫治伤,守了两天两夜,才见年轻人醒过来。

得知这些情况,年峥撑起身子跪下来给秦老头磕了三个头,“秦伯伯的大恩大德我终生难忘……”话未说完,老头即扶起他,“俺老了不中用啦,指望你们有一天把鬼子赶回他老家去。俺看你是个血性的汉子才救你的,养好伤了再去打鬼子!”

年峥因为手臂是贯穿伤,筋骨受损,其间时不时要和秦家人躲鬼子高一脚低一脚往山里跑,山间寒气重,加上饥饿,恢复起来很慢。

临近冬天,山上下起了第一场雪,鬼子也少有来扫荡,年峥在秦家白吃白喝觉得过意不去,就时常做一些素菜锅贴让与秦伯父女尝。秦娥吃过之后,立马进行了创新,面粉里面掺杂其他豆粉高粱,在她手上一会变出动物,一会变成神仙,一会做扇子一会是幅画,还点个红的图案,简直就是面食艺术,有的烘烤酥脆,有的汽蒸软绵,虽然口感较粗糙,但食物的原香和韧劲,给喜爱白案的年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秦娥不仅聪慧手巧,还兼具天下母性的善良、勤劳和耐心,侍候年峥真是尽心尽力,让秦伯经常调侃道:“俺成了家里的外人,闺女对年兄弟比爹还亲呀……”秦娥的脸一红,低下头抚弄长辫子,俊眼瞄几下年峥,多少心事都暴露出来。年峥对上那双眼睛,清澈如秋水,心底有时会浮现另一个小女孩黑黑的眼睛,与这双眼睛重叠,让他动心又感性混乱,分不太清到底谁是谁。

要说年峥还真喜欢上了秦娥,但他是部队上的人,刀枪无眼,生死无常,谁知道自己的命保得了多久,他不想害善良美丽的女孩成寡妇,可是感情的事就像洪水泛滥,一上心计较了,那就真止不住。

深秋,俩年轻人外出拾柴,这时的年峥,伤势基本痊愈,只是左手还不利索,筋脉受损留下了残疾。俩人直到夕阳西斜才坐下来憩息。金色的余晖给山林涂上一层暖色,秦娥靠着年峥的肩膀闭上眼睛,长长的黑眼睫毛像蝴蝶扑棱,带动年峥的眼光飞向她红润的嘴唇,闻着少女秀发的清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马上就要破出身体,不由得浑身颤动起来,手脚无措地紧紧抱住那个柔软的身体。

感觉到年峥的异样,秦娥贴近他耳朵低低地说:“峥,我好喜欢你哩!我们……”

“娥姐,不不,我不配,又是一个穷小子,又有残疾……”

“打鬼子的都是俺心目中的英雄,怎么配不上俺?”

“我早晚要回部队,离开了不知何时才来,也许一辈子都不再见你……”

秦娥翻身用嘴把年峥堵住,俩人在暮霭下滚入草丛……

很晚俩人回到家,秦伯拉着年峥急切地说:“今儿有国军来村子驻扎,听说明天就要上前线去打鬼子。”

“知道他们的长官是谁?”年峥边说边往外走,不等秦伯回话,直奔村子而去。

这一晚他见到了蒙团长,现在已是集团军的后勤参谋长,两人重逢久久地拥抱,眼泪牵线线地往下掉,那些担心显得多余,团长就站在身边,除了有些虚弱,精神劲不错。

明天将出发,年峥即将归队,却好舍不得美丽善良的秦娥,可也无奈何别离,即从怀里拿出玉珠给的手串给她戴上,也将自己家乡的住址给了她,“等到抗战胜利,我会回来用大花轿接你的。”

随后他与秦伯道别,正正规规磕了三个响头,“秦伯,明天我即将去打鬼子,生死有命,不死我会回来娶娥姐。今生我报不了您老大恩,来生再报吧。”

第二天他与秦家人挥泪告别,又赶赴抗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