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风|专递:与农民作家一席谈

一周前蜀中女诗人蔡长宜来拜望我,同行的有成都市金牛区作协副主席杨学用女士,一个地地道道的从田野里成长起来的女作家。她没有作家们的儒雅博学,也没有文人们的妙语如珠,无论从长像打扮谈吐看,都是个土得掉渣的农村妇女。

中国话,“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她可出版了不少小说散文集,当天见面就送了我一册她新近刊印小说《天空的女儿》,厚厚的一本,约三十万字,还是巴蜀名家流沙河先生作的序。通过交谈才知道她父亲是孙震的部下,参加过长沙会战,卫国保家军功卓越,后来“和平起义”解甲归田,定居西郊茶店子成为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就这个大家知道的原因,新政后受到过多次冲击,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在过去的那个年代,一切讲出身讲政治,“五类分子”子女纵能修补天穹,造出原子弹,也受不到重用。天资极好的她,也只能当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然而,时来运转。

“伟人”当庆当庆当当庆,“四人帮”戳脱戳脱戳戳脱。(这是魏明伦撰写的时政联。)

这是1999年魏明伦在她家包产田合影


神州初悟,春风化雨。“改革开放”惊雷震耳,农民不仅富裕起来也改变了生命的价值,她家成为全区全市最早的“专业户”和“万元户”,还是第一个办起农村幼儿园的带头人。于是各媒体争相报道,她还受邀去英国举办讲座。为乡获荣,为国争光,为己扬眉!
在她家那座林盘院落,常常飞出欢乐的笑声。成都文化名流都成为她家的座上宾,先后去的人有文化人曾伯炎、周克芹、王尔碑、流沙河,更有鬼才魏明伦、张昌余等。可我在北京发飙,要是我也在成都,说不定我也是这里的座上客,并成为几十年的朋友了!
她生性仗义,有乃父军人风格,现是民革成员,统战团结对象,与当局关系融洽。蔡长宜有诗“西江月”赠学用贤妹:“生就水晶肝胆,竟盈文字芬芳。论坛脱颖露锋芒,小说灵光频降。侠骨柔肠豪爽,真情厚意纯良。一生无愧对穹苍,笔下今来古往。”
我们乍见后,即成为挚友。原因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除此,还有一层历史原因,我是老金牛的“草鞋干部”。
何谓草鞋干部?新政伊始我即参加革命,从征粮剿匪、减租退押、土地改革,到建立农村乡村一级政权,以及此后农村的各种社会运动,诸如换工抠背的农业互助组,到集体干活天天评工分的农业合作化运动,再到统购统销和田地、农具、耕牛入股的高级农业社,我都在金牛区农村工作。最早是八区(成都和平解放时人口六十万,基本上没有郊区农户。当时城市分为八个区,第八区在北边一带,区政府在李家巷。土地改革后,成都县和华阳县一些乡镇划归成都市管辖,第八区更名为第三区,再后叫龙潭区——郊区,再后来叫金牛区。金牛区的老书记谢体贤,就是老三区凤凰乡高凤村的农民,因有工作干劲,被推选为互助组联组组长,后为发展党员对象。当时我是驻乡工作组长,负责全乡合作化工作),应该说我是金牛区的元老了!
1953年现在的茶店子叫西城乡,有名的农业社叫西光农业社,我以区工作组名义曾去那里驻乡检查工作。工作组权利很大,管天管地管党团,乡干部都得向工作组汇报情况。那时乡政府只有五个在编人员,正副乡长、武装队长、文书财粮,外加一个炊食员。我的小说《返工》和《风水树》就在那里取的素材。所以我们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微信起来。见后归家,她即写来:
《初拜铁流》
久闻铁骨铮铮响,相见瑞龙桥畔头。
满屋书香盈雅气,笑谈金牛说故由。
2021-7-14
当我发出奇思塑像盛骨灰文时,她立即写来读后感《读铁流奇思妙想与人生价值》:
“我住房前后花园有六棵桂花树,我前年就对女婿说:我与你爸都说好了,我们死后用塑料袋把骨灰提回来,用栽花的撬子围着树撬洞,然后把骨灰埋入每一个洞中。每年桂花开时,我们骨灰所含的磷酸钙就会使花开得特别艳,也特别香,管你们想不想得起,我们的余热会自己绽放!哈哈!我的想法好吧?”还附有一首即兴打油诗:
铁骨铮铮响,流水日奔忙。
奇在抛世俗,思想藏锋芒。
妙哉近九十,想法超时尚。
与君初相识,人海似兄长。
生时多勤俭,价高塑雕像。
化灰为不朽,值得去推广。
石头永不败,天地日月长。

作者自塑雕像


在我写出莫言开会闭眼之秘时,她唱合道:
闭眼一夜睁眼一天。
六根清静三观不染。
身处闹市锁心莫言。
独立人格不可改变。
我和她的写诗著文都是天性所致,人性所爱,自由思想,人格独立之见!
杨学用说,我就是一个心直口快爱好文学的农民。我赞美她至今仍保留着农民的朴实,同时还有作家深邃的见解和敏锐的思维及高尚的灵魂。
2021年7月21日于街子水榭

作者简介:铁流,本名黄泽荣,四川成都人。1950年投身革命,先后担任成都市土改工作组组长、工作队队长等职。1956年开始从事新闻工作,是新中国第一批工农作家,50年代曾出版短篇小说《生活在前进》《风水树》等近30万字的作品集。